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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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慶生的院子位於東面,本是一處正東的大院子,可如今卻冷的如幽昧之地,任院子落在這裏,裏面的人自生自滅。瑾生穿過枯敗的葡萄藤架,進了內院,聽裏屋裏傳來女子嬉笑的軟音來,瑾生頓了下,入冬的天越發的藍,不見一絲的白,院子冷的枯寂。

他推開了門,偏頭便迎上了慕青的目光,仿佛早已等待了多時。兩人目光相觸,這次慕青沒有躲,直直的迎著。瑾生英俊挺拔,一雙內斂的桃花眼格外的亮,明亮又深邃,深處有點藍,褐色的眼瞳在日光的反射下,藍色如線般閃過,慕青似是被那藍色攥住,被吸了進去。

錦娘見兩人瞪視著誰也沒有動,便趕緊站起身來迎了上去,歡喜的叫了聲:“大少爺。您回來的真是時候,慕青姑娘今做了栗子甜草糕,知道你回來,特地給你備著呢。”

瑾生站在那裏轉頭對錦娘說:“你帶慶生出去玩,我和慕青姑娘有話要說。”

錦娘答應了聲,欲帶慶生走,慕青忽然抓緊慶生的袖子,只是一瞬,又默默的松了開。慶生回頭,他雖然想法與不成熟的孩子一樣,卻也有著孩子一般敏銳的直覺,察覺到了慕青的害怕,他突然拉起慕青要帶她一起走。

錦娘柔聲說:“瑾少爺與慕青姑娘有要緊的事說,我們出去玩會,我帶你去逛園子。”一向乖覺的慶生此時忽然固執起來,“青姐不走,我也不走,我要與她呆在一處。”他拉住她的手,固執的坐回原處,慕青回握慶生的手,少年溫度偏高,掌心暖而柔軟,心裏忽然升起一片的濕潤。錦娘立在原處十分的為難。

瑾生看了自己的四弟一眼,對錦娘說:“你先出去,把門關上。”錦娘答應了聲,轉身離開,慶生看了瑾生一眼,又看慕青,沖她笑了,慕青覺得,這輩子不會有人再這樣沖她笑了。瑾生走上前來,帶著逼人的壓迫感,坐在慕青的對面,冷冷的打量著她。

慕青也端正了神情,十分坦誠的老實交代:“聽說瑾少爺這幾天一直在尋我,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?”

“你覺得呢?”他的回答很冷漠,慕青聽出了一種人之將死的絕望感來。

“我什麽都不知道。我明白不管我說什麽,做什麽,你都不會相信我,所以,我想證明給你看。”

“看什麽?”

“我不會背叛瑾少爺,也從來不敢挑撥是非,造人謠言。”

瑾生笑了,慕青覺出了一股冷意,於是真誠的說:“瑾少爺,我不會出賣你的,就像你看到的,在慶生這兒這麽長的日子裏,我哪個時候都有這機會,可我沒有。慕青本來就是浮萍一樣的人,無依無靠,知道自己的分量,也認得清自己,周家人的事我不敢攀扯,也絲毫不敢有什麽非分念頭。只是想平平靜靜的茍活,求瑾生少爺放我一條生路,讓我能有個安身立命之所。”

“你覺得我能相信你麽,你可是我二弟訂過親的人,讓我如何相信你不和我們周家有牽扯?終歸,你是大太太身邊的人,我或許相信你一時的話,卻不能相信你這輩子都這般的淡薄安命。”他說的聲音極輕,卻句句墜地。

“瑾少爺說笑了,我不會嫁給二少爺的。我慕青這輩子不嫁人。這輩子,要一個人活。誰也不嫁。雖然一直未能對大太太表面心跡,是我的私心,貪圖周家安穩。可如果有能力離開周家,我必定會親自去太太那裏解除親約,我不過一個路人,絕無攀周家親事的念頭。”

瑾生看她,仔細的打量著,判別她此話的真假。慕青笑,說:“如果瑾少爺不相信,我可以發個毒誓。”

瑾生一雙眼沈沈如墨,狹長幽暗,說:“逼一個小姑娘發這樣的毒誓我做不出來,只要不嫁我們周家,姑娘想要生路,何愁沒有。”

“這麽說,瑾少爺是相信我的話咯?”慕青十分欣喜,覺得有希望,於是又懷著殷切說:“田嬸她一個家仆,什麽都不知道,希望瑾少爺也能放她一命。”

瑾生看著她,似是閑話家常的說:“我放了她可以,不過我問你,那天晚上,你聽到了些什麽,又看到了些什麽?”

慕青低頭,說:“我什麽都沒聽到,也什麽都沒看到。”

瑾生冷笑,“你要我放心你,讓我相信你的話,可你卻不對我說實話,難道你的謊話我也要信?就連剛才的話,你雖說的真誠,實心實意,可我現在卻覺得都是為了騙我而說的謊了,你不對我講實話,你要我怎麽相信你。慕青我再問你一遍,那天晚上,你聽到了什麽?”

“我什麽都沒有聽到。”

“那你看到了什麽?”

慕青低著頭,說:“我什麽都沒有看到。”

屋子裏很靜,周瑾生氣勢逼人,一雙長眼梭子一般掃過慕青,屋子裏壓抑的似乎無法呼吸,他忽然站了起來,出門喚了自己的副官進來,慕青這才知道,他武裝好的幾個人都聚在外面,她聽他說:“你去,將關著的田嬸提出來,拖到照壁外面的院子裏,隨時待命。”

張良領命而去,慕青低著頭,聽瑾生關上了門,再次走回來站在她對面,說:“慕青,像你說的,這件事裏,田嬸是最無辜的,她的錯就錯在好心借了一對夾子給你,你想救她一命,我能理解。”他聲音柔軟,質感金屬的渾厚音色說著:“現在,田嬸就跪在外面,可命卻在你手裏。你不好好的答,她死了,是你殺了她,你手上就沾了一條人命,一條無辜的,因善待了你而隕了的命。”他俯身,周身的寒氣煞開,逼得慕青不與他對視,語氣卻是低沈的,輕和的,好聽的,“現在我再問你一遍,你好好的答。我問你,那天晚上,你聽到了什麽?”

“我什麽都沒有聽到。”

“那你看到了什麽?”

慕青不語,話語梗在喉頭,卻如梅核卡在咽部,她覺得兩道水汽漫了眼眶,直楞楞的逼將下來,瑾生不急,耐心的等著,看著她的面,聽她的聲音,帶著喝足水分的濕潤,鈍鈍的往下墜,她說:“那晚我什麽都沒看到。什麽都沒有,看到。”

瑾生略揚起了頭,直視著慕青的臉,伸出了手將她臉上的水漬抹開,手指冰涼,如撫過面上的冷玉,聲音和煦帶著哄誘:“好姑娘,那天晚上你確實什麽都沒聽到,也什麽都沒看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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